幾年讀了劉慈欣一本小說集《時間移民》，有些小說很受啟發， 其中就是一篇《鏡子》給了我太多刺激。 最近幾個事件： 1. grok 接管了我們的時間線 2. 群友的帳號被X後颱風控於是我一下子想到這篇小說《鏡子》， 我們正處在一個被技術嚴密監控的環境下，未來真的已來，當我們享受科技好處時，我們也正在被這些科技嚴密控制。
《鏡子》講述了一個驚人的故事：一台「超弦電腦」能夠完整重現宇宙自大爆炸以來的所有景象。 一句概括：當一切都能被徹底看穿，人類反而會失去繼續生存的勇氣。 這個設定，在今天的AI和大數據時代，顯得格外諷刺。
故事的開端很「小」：紀檢幹部宋誠正在調查一樁貪腐案件，但取證困難重重，被各種關係網所阻撓。 這時，氣象工程師白冰出現，他說自己有一台可以「回放宇宙」的機器。 只要輸入時間座標，就能看到任何時間、地點發生的“錄影”，你想看誰、哪天、哪個房間都可以。
這台“超弦計算機”，其實是一面宇宙級的監控鏡子： • 它能夠從大爆炸時刻開始，模擬所有粒子的運動。 • 現實世界中發生的一切，都可以被它「重建」。 • 這包括：秘密會談、行賄收賄、戰爭衝突、私情糾葛、背叛行為，甚至是你獨自在房間裡崩潰大哭的那個夜晚。 “歷史沒有錄像，但物理有。”
起初，這面「鏡子」解決了許多問題： • 冤假錯案可以徹底平反。 • 貪腐官員無處遁形。 • 戰爭責任人能夠被精準指認。 • 所有「羅生門」事件都能重構出真相。 世界似乎變得越來越「公平、清白、透明」。
但隨之而來的代價也十分沉重： • 沒有秘密可言，親密關係被撕裂後重新審視。 • 沒有模糊地帶，所有「善意的謊言」都被無情地曝光。 • 沒有不確定性，未來也被趨勢預測得一清二楚。 人們逐漸發現：一個一切都能被查清的世界，遠比想像中更恐怖。
這裡面蘊含著一個非常殘酷的洞見： 人類社會之所以還能正常運轉，正是因為「遺忘」、「誤差」與「看不見」的存在。 • 我們依靠「沒有證據」來給彼此留有餘地。 • 靠著「記不清了」來維持友誼。 • 依靠「不想再追究了」來讓故事結束。 絕對的透明，摧毀的不是罪惡本身，而是寬恕的可能性。
今天再看《鏡子》，它的恐怖之處在於——它與我們正在加速構建的現實世界極其相似： • 無所不在的攝影機監控。 • 大模型+海量資料所建構的精準使用者畫像能力。 • 在社群網路上永久留存的言論紀錄。 • 演算法比你更了解你自己。 我們自以為在追求“效率、安全、公平”，但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靠近白冰所創造的那個世界。
這篇小說最令人感到刺痛的一點，是關於白冰的結局。 他最終發現：自己製造的不是“人類救星”，而是一台文明自殺機器。 當所有人都清楚知道過去的骯髒、現在的荒誕、以及未來的無望時——「相信」和「繼續」本身就變得異常艱難。 於是，他做了一個極其人性的選擇：親手終止鏡像宇宙的運作。
對於我們這些今天從事科技工作的人來說，《鏡子》給了三個重要的提醒： 1）科技可以解決問題，但同時也可能摧毀敘事。社會不僅依賴真相來運轉，也需要故事、想像和模糊的空間。 2）並非所有技術上可行的事情，都值得去做。 「技術上可行」並不等於「文明上可承受」。 3）隱私不是矯情，而是文明的緩衝層。它給予了人們犯錯、悔改和重新開始的機會。
最後，我特別喜歡為《鏡子》添加的這個註解： 不是世界太黑暗，而是我們無法承受絕對的光明。 在AI日益強大的時代，我們在利用科技照亮黑暗的同時，也要謹慎地為人類保留一些陰影、留下一些模糊——那裡蘊藏著尊嚴、希望，以及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。 —— 完